這是接續之前重製(補寫)的「網中之蝶‧序‧ 自由意志/選擇」的第二章,
之後可以直接接到原本網中之蝶的第三章(大慨)
第二章 汙點/偽證
『好冷』
這是歐路菲再度恢復知覺後第一個念頭,寒意直接從冰冷的地面傳入他體內,他幾乎赤裸的側臥在零度的空氣中,全身凍僵幾乎快要失去知覺,腦中一片空白,有一瞬間他甚至忘記自己身在何處。他想要爬起來,但當雙手正要撐起自己時,腰腹與大腿的酸痛卻讓他痛不欲生的跌回地面。他想起了昨天發生了甚麼事,又縮起身體顫抖了起來。不只是因為寒冷,更是因為他還不想相信那一切。然而下身撕裂般的痠痛卻不斷提醒著他昨夜是如何被徹底蹂躪,一切都歷歷在目,淫靡得喘息,舌頭舔過皮膚的觸感,肉體與肉體強硬撞擊的力道,彷彿全身都要撕裂的痛楚,光是回想就讓他痛苦不堪。
他人還在這裡嗎? 他勉強撐起身體環顧四週,卡歐已經離開了,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,他腿上沾滿了血液跟白色的體液,身體與頭髮上都沾黏了灰褐色的塵土,像是被人丟在路邊的骯髒破布。他抱著自己的肩膀躺下,覺得內在已經被掏空,除了悲傷之外甚麼都不剩。呼吸急促了起來,但是他是如此的乾涸,連眼淚都流不出來。
他身邊唯一能夠遮蓋身體的只有他的披風,他強迫自己爬到門邊,用黑色的披風包裹住自己的身體,將世界的的一切隔絕在外。在那黑暗中他依然沒有停止顫抖,不願想起的記憶又再度復甦了,一切又在他腦中重演了起來,那些感覺是如此的真實,彷彿卡歐又回來了一樣,他撫摸著他的身體,介入他的雙腿之間。
「停下來…」
他把披風掀開,卡歐已經不在這裡了,但他卻無法從那惡夢中逃脫。
他覺得好累,好冷,又好痛,但他知道繼續待在這裡他會凍死,一切就都真的白費了。然而他現在連行動都很困難更別說裹著披風走回去,幸好他還能夠將自己傳送回去。他平時鮮少使用這種方式移動,以避免任何可能的懷疑與誤會,但他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,他只想回家。他依舊躺臥在地上,沉入時空的縫隙之中。
******
下一瞬間他就已經回到家中了,他直接讓自己來到浴室之中,不只是因為這是最不容易讓人撞見的地方,也是因為他不能夠容忍他身上的污穢沾染到其他東西。
鋪著天藍色與寶藍色磁磚的豪華浴室一塵不染,浴缸與洗手台都是潔白無瑕的陶瓷,對現在的他來說幾乎太過眩目。他扶著牆面來到位於浴室後面淋浴間,是這間浴室最原始的設備。他跪坐在地上,因為他實在無力站立。轉開操控水閘的把手,熱水從百合花形狀的蓮蓬頭中流出,他沒有打開冷水調和,而是直接讓冒著煙的熱水淋在自己身上,即使皮膚被燙的通紅也毫不在意。各種髒汙與體液隨著斜坡型的地板流入排水孔中。他就那樣讓熱水沖了一段時間,然後才開始拿起海棉與肥皂用力搓洗自己的身體,像是想要刷掉一層皮那樣直到感到疼痛才停止,然而不論怎麼清理他依舊看的到汙垢,哪些吻痕依舊在他身上,他覺得自己已經永遠不再乾淨了。
『不…我的手從來都沒有乾淨過。』
他冷靜了下來,看著自己的雙手,理智慢慢的回覆。
他說過他願意做任何事,他就會去做。如果手染滿了血,就用更多的血去洗他,就算是用自己的鮮血。「以血洗血」,這是沙雷德家族的格言,但他也是如此相信著。他所犯下一切的罪惡,總有一天他會親自償還,但在那之前,他永遠不會停止。
他關上熱水,深深的吸了一口氣,然後慢慢的站了起來。
換上浴袍,歐路菲覺得他全身都在發燙著,但卻不確定是因為剛剛的熱水澡還是因為夜晚受涼而發燒,但他現在腦內的確一片模糊,無法思考任何事。然而只要他閉上眼睛,昨夜的惡夢又會來到他眼前。
他躺在床上,眼神空洞的瞪著床廉上垂掛的流蘇,無法真正放鬆下來。他現在確定他是真的在發燒了,他得起來吃藥才行,但他的身體卻已經完全失去了動力,而他的意志力光是維持理智就很勉強,想不到任何動起來的理由。
『叮、叮』
掛在門旁邊的銅鈴響了,發出的清脆的聲音。有人在站在他寓所的門口搖門鈴,他家中所有房間除了浴室之外都有連動的銅鈴。大慨是因為他沒有出現在工作場所,公主派人來找他了吧? 一般的住房並沒有這種門鈴設備,但因為他的工作十分重要,不管他在哪都不能有任何遺漏,所以才特別為他安裝的。不過這倒是給了他不得不起身的理由,他稍微翻身在床邊坐起,打開放在床頭櫃上靠牆的珠寶箱,裡面放的不是珠寶,而是連著一條棉線的金屬海螺,線路的尾端連接畫在櫃內的圓形魔法陣中心,魔法陣的四方鑲著四顆綠色的魔法寶石提供運作能量,這是用簡單的短程連接魔法設計出的傳訊設備,原理就跟傳聲筒一樣。他將線拉緊,魔法寶石發出光芒,代表兩方的法陣都啟動了,有聲音從話筒中傳了出來。
「歐路菲大人,早上好,我吵醒您了嗎?」
如他所料,是在他們司政所工作的侍女,他認出她的聲音。
「妮娜…」開口說話時他才發現喉嚨有些沙啞發幾乎不太出聲音,氣管似乎也有些阻塞了。
「沒有…請你幫我轉告公主殿下我今天要請病假,真的非常抱歉…」
不知道透過傳聲筒他的聲音失真了多少,或是聽起來像是生了重病呢?
「好的…..需要幫您請醫生來嗎?」
「不用!我只需要靜靜的休息就好了,也不用送餐過來…」
他突然提高音量,被喚作妮娜的侍女有些被他嚇到。只是他現在絕對不能見到任何人,特別是醫生。
「好…好的。請您好好休息,有任何需要請呼喚我們…」
魔法石黯淡了下來,妮娜離開了。
歐路菲將話筒收起來,像是鬆了一口氣,他已經把他能表現出的所有堅強都用盡了。他拉開床頭櫃的抽屜,裡面有許多各色瓶瓶罐罐與油紙包,他不禁自嘲起自己是多麼的深謀遠慮把常備藥都放在床頭櫃中。他在藥櫃中翻找著,最後拿出一個淡褐色的油紙包,上面有裘努斯寫的潦草字跡,日期已經看不清楚了,
『一次兩顆
退燒、消炎、止痛。
副作用: 嗜睡
藥方542, Q 』
「正好適合我…」
他將藥包的內容物倒在手心,土灰色的藥丸,也只剩兩顆了。他的臥房內也隨時備有飲用水,就放在靠牆的櫃子上。他終於下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,將兩顆藥丸吞了下去,然後躺回床上。
他還是無法閉上眼,害怕那些惡夢再回到眼前。他只能乾瞪著床幕的流蘇,等待藥效發揮到他的眼皮自然閉上為止。
****
卡歐從冰冷的泉水中爬上岸,他是穿著衣服下水的。那是從生命之樹流出最遠的一道支流,能夠洗滌身上沾染的所有氣味。對他來說這已經是一種習慣,每當他回到這裡時一定要將全身包括衣服都經過泉水洗淨,因為這裡是人間的邊緣,也是最後一吋淨土。在泉水附近有一棟平房,建築方式十分原始粗曠,是方圓百里內唯一一棟建築物,那就是卡歐的『家』。從水中起來後,卡歐沒有脫下滴著水的衣服,而是直接走向屋子。到了家中他才將濕衣服脫掉掛起來,再用布將身體擦乾換上新的衣服。
兩匹巨大的白狼來到他的寢室,圍繞到他身邊。
「嘿…夥計們,好久不見」
卡歐穿上衣服,扣子還沒有扣好就蹲了下來摟抱兩隻白狼的脖子。他很久沒有回家了,他本來就不常回來,大多時間他都住在時紡城中。只是他還是想要一個只有他自己的地方,一個能夠讓狼群與他一同居住的地方。他打算好好睡一覺再回時紡城聽取報告,同時也要想想以後該怎麼做。
思及此,他才想到不知道歐路菲怎麼樣了。把他一個人留在那邊似乎不是很好的決定,但事過後他也困惑了一段時間。他無法解釋那時的衝動到底是怎麼回事,
他原本只是想要逗他而已,最後卻認真了起來,就像發情的野獸無法自制,在達到目的之前絕不罷手。其實他並非粗暴之人,也從未那樣強迫過任何人,但現在恐怕沒有人會相信他了吧。
不過歐路菲的反應也讓他有些驚訝,雖然他的確是硬來,會抗拒也是很合理,但歐路菲表現得更像是完全沒有經驗一樣慌張無措,只差沒有哭出來。難道他是第一次嗎?
他事前的調查並沒有調查到這麼深入的私事,他知道他從未碰過命運之子,但任何人都沒有過?他難以置信,因為歐路菲在他所屬的群體中應該是非常受人景仰與愛慕的,他有很強的能力與無人可比擬的藝術才華。何況他還有一張不管男女都會為之迷惑的漂亮臉蛋。那是他的一大武器,他自己很明白也很常運用他。
但他還有另外一面,那就是身為命運之神的歐路菲否定自己能夠擁有感情,那也是卡歐還願意相信他能夠導正命運的原因。他並非一直像昨天被他壓在身下那樣柔弱,卡歐知道他的心靈很強韌,就像他到最後都沒有放棄抵抗自己。
無論真相是甚麼,卡歐都不會對昨晚後悔,那對他來說也是難忘的體驗。他之前不曾碰過男人,因為他從未對男人有過情慾,但那時他想要占有歐路菲的欲望是如此強烈,遠不只是因為性慾而已。
「唉呀…真有點危險了…」 卡歐自言自語著。
***************
卡歐再度站坐在他的寫字桌前,紙牌卻遲遲沒有飛出。或許是因為他心中的問題還沒真正成型,或是他還不想得到答案。
某處有鐘聲響起了,那是提醒他的聲音。
他將紙牌取出放回抽屜,離開房間來到上次與烏爾德會面的地方。烏爾德已經抱著一堆紙捲等他了。
「現在的情況如何呢?」
「這個…預測雖然仍然有些偏移,但已經進入正常範圍了。」
烏爾德送上新的預測卷軸,上面出現的線條弧度比起上次平穩許多。應該算是大工告成了才對,但她總覺得卡歐看起來並不開心,甚至她自己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。
「那還有甚麼問題嗎?」卡歐問,似乎將她的遲疑看透了。
「其實也沒有,只是這好轉的好像太快了。我還是有點不放心…」
就像那次的脫軌也是突然出現一樣,它又突然消失了,這真的有可能嗎?
「我想也是,我們會持續追蹤這件事的。交給我吧。」
卡歐說,讓烏爾德離開,他讓紙卷在桌上攤開。
所以他作對了嗎?他沒有答案。
『如今你我的命運緊緊纏繞在一起了。』